独自买房的人们:无数个加班的深夜,可以回到自己的小窝
2020年9月,两家机构做了一份关于90后青年生活状态调查,调查结果显示,独居青年幸福感超过孤独感,而其中超过六成人群渴望“买房独居”。
一个人买房独自居住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澎湃新闻访谈了6名住在“自己的房子”里的都市男女,其中买房最早的是在大学时期,更多在经历工作租房后决定拥有一个房子,大部分年轻人买房都需要父母资助,也有人靠着自己的打拼住进了新家。除了能在“无数个加班的夜晚,回到自己的小窝”,还有人收获了爱情。
单身篇
一个人的65平米,“结婚就卖了做首付”
30岁的马克来自浙江,在金融机构上班,每天早上6点起床,运动半小时后洗漱出门,到公司的时间大约是早上8点。马克独居的家虽然住得远,但马克对自己这套65平米的“小房子”很满意。“一室一厅,还有一个赠送的5平米阳光房,房子全朝南,冬暖夏凉,一个人住非常舒服。”马克说,由于平数不大,自己平时收拾起来也比较方便。
“家住得远,上下班时间比较久,到家吃完饭差不多也洗洗睡了。我一般都在下班的地铁上点好外卖,到家的时候外卖差不多也到了。”马克表示,自己比较“宅”,周末不太爱出门,“就自己在家做些吃的,运动运动,看看剧,很自在。”
这个房子是马克的父母在10多年前以他的名义买的,当时马克还在上海读大学二年级,父母心疼他周末也要住在宿舍,便卖了浙江的一套房,在上海付了首付。
当时,家人建议买隔壁一套80多平米的三室一厅,但马克不喜欢,“我觉得那个户型不太好,两个卧室都朝北,厅也是暗厅。”马克称,“虽然80多平米的三室一厅赠送面积更多,但我还是更喜欢65平米的户型。全朝南真的很舒服。”
事实上,当时还没毕业,甚至没想好毕业后是否要留在上海的马克会买房,也有部分原因是受到了表姐家的影响。
“最开始是我大表姐家看中了这个房子,然后我家和二表姐家也跟着过来一起看了,看下来觉得房子和小区环境都不错,价格也不贵。后来我表姐买了前排的loft户型,我和二表姐家买了现在的户型,二表姐就住我家楼下。”
马克回忆,当时为了买上海的房子,父母之间还因为意见不合闹了点小矛盾。“我爸爸想在浙江置换一套更市中心的房子,但妈妈坚持要在上海买房,最后爸爸拗不过妈妈,还是在上海买了。”马克笑说,“还好在上海买了。那时上海还没限购,2008年,等交房等了一年。”
谈到未来,马克称:“等以后要结婚了,把这个房子卖掉作为首付,就能换个大一点的房子。”
“拿到房产证的时候,我觉得有家了”
早上7时15分,王小雨的闹钟准时响起。
起床、刷牙洗脸、吃早餐,7时40分出门,8点前准时到达公司,这就是王小雨工作日时的生活轨迹。王小雨在客厅布置了一个小健身房“当时买这个房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离公司比较近。”王小雨现在每天从家里只要走15分钟的路程就能到公司,相比以前坐班车一个多小时,路上节省的时间让她心态更加从容。
2015年研究生毕业之后,王小雨只身来到了上海,进入了一家国企工作。
“那时候刚毕业来上海,一切对我来说都很陌生,正好公司有两个人一起住的公租房,每个月3000元,我也不想再自己找房子,就直接住进去了。”回忆起住在公司公租房的那段日子,王小雨称,正是这段公租房的经历,让她萌生了要买房子的念头。
“房间很小,而且我住的那一件没有阳台,连衣服都没办法晒。每天早上6点就要起床,要赶着6点半的班车去公司,路上要耗时一个多小时。如果晚上加班错过了班车就得自己回来,地铁得一个半小时,这样折腾的我每天回家倒头就睡,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在递交完申请户口的材料等待户口下来的那段日子,王小雨和家人商量,要在上海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但在选房子的时候,王小雨称,过程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一开始不大懂就瞎看,那段时间每个周末就约中介看房子,哪里都看。后来这样下来觉得不行,得先选好区域,根据自己的预算再选。于是就决定以工作的地方为中心,在这样一个半径范围内看房子。”王小雨说,自己当时也并没有考虑一定要买多大的房子,就只想尽快买一个房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就好。
一个多月之后,王小雨看中了一套100多平方米的二手房。
“当时还挺顺利,和卖家谈好了价格,第三天就交了10万定金。然后我爸妈就开始准备5成的首付。但没想到,过了一个礼拜他反悔了,要涨价。算下来总价一共要涨将近40万。”王小雨说这种突发情况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要涨40万也太多了,这可是真金白银啊,我们就说不买了,就直接双倍赔偿返还定金,但卖家只同意退10万的定金。当时那个小中介也没有帮我们去谈,可能是看房价涨了,卖家特别强势,说后面愿意出这个价格的人多着呢。没办法,我们也不想再跟卖家拉扯,最后就同意只退了定金。”
然而,这一次失败的买房经历也更加坚定了王小雨要抓紧时间买房的念头。
“眼看着房价天天涨,涨得我很慌,所以和我爸妈更抓紧时间看房子了。一方面是我爸妈在把老家的一套房子卖掉,再加上多年的积蓄给我准备好一半的首付,另一方面是我们加快了在上海选房子的节奏。那时候我爸妈在上海住了一个礼拜,天天去看房子,最后选定了现在的这一套。虽然离地铁站还是有四站公交站的距离,但主要离我上班的地方近,每天再也不用在路上耗费这么多时间了。”
王小雨说,交完首付的那一刻,自己几个月以来一直悬着的心突然就落地了。
“一个人在外地工作,爸妈不在身边,租房始终会让我没有安全感。”王小雨称,自己拿到户口立刻就去办了过户,生怕卖家再反悔。“我拿到房产证的时候才觉得,我在这里有家了。”
“无数个加班的深夜,可以回到自己的小窝”
“即便没空在自己的房子享受,但有房依然让我安心,”35岁的张小裕,这样形容自己的生活,“我偷偷结束自己维持五年的婚姻,独立买了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安心”。
之所以偷偷,是因为女性离婚对于我小县城的父母而言,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不仅仅是缺憾,就好像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这是我第二次买房,”张小裕介绍, 2016年楼市的高点之前,自己和前夫一起,东拼西凑,买了一套70平的小房子,一室两厅,不宽敞,但可以生活。
张小裕说,本来以为就此安稳,生活步入正轨,却也是裂痕的开端。起因是自己对生活的主张和观念和家人有了冲突。
“在父母、甚至是前夫的眼中,读书多并不是好事,大家希望我按部就班,朝九晚五,结婚、生子。没什么不对,但又哪里不对。”“我不责怪父母和从前的生活伙伴,是大家对生活的理念出了问题。”
张小裕透露,刚刚回到单身,我带着自己的猫猫狗狗一起租房,很多的房东看到猫猫狗狗就拒绝了,加钱也不租。第一次租到房,房东没有介意,是因为中介嘱咐,不要主动说自己的宠物,房东不问最好。好景不长,后来房东给选择解约。
“这样的租房经历,让我萌生买房的念头”,张小裕说,“这一次,我卖了股票、基金,几乎是用我所有的钱,买了一套联排别墅的上叠,三房两厅两卫,装修时我终于不用考虑其他人了。”
张小裕描述起自己的房子,表情甚是满足,“我将两间次卧打通,做了自己的书房和画室。我喜欢看书,科幻、哲学这些我都要看的,偶尔也会画画”。
张小裕介绍,自己喜欢日系的衣服、用品。这样的喜好在妈妈那里不被理解。“我妈妈常常讲我穿的像个老太太,大家希望我穿的时尚、鲜亮。从前装修,大家提很多意见。”
张小裕说,很多人可能无法理解自己渴望的这种自由,但摆脱这些束缚并不轻松。她希望自己在工作上有更多的空间,也希望自己在经济上特别是房贷上不会有压力。
张小裕说,“现在,我甚至忙的没空在家里享受生活,但是,我很满足于我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在我无数个加班回来的深夜,可以回到自己的小窝,没有房东催促搬家、涨租,也不用隐藏自己的宠物。这样的感觉很好,房子于我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家,是我价值观、生活理念的最终选择。为此,我放弃很多,但我认为值得。”
邀三五好友做客,没人催婚的幸福生活
“上海算是离我家最近的一线城市。”研究生毕业后小苏选择继续留在上海,一份较满意的工作、知己好友两三、不想回家被催婚,都更坚定了小苏留在上海的决心。小苏家一角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刚毕业时,小苏和好友合租了一套两室户,生活还算井井有条,“我挺喜欢合租的,合租要看合租的对象,因为我的朋友是本身就认识的好朋友,所以合租起来也很合,过程中基本没有产生过矛盾。”
追星、看电影、逛超市、做美食成为小苏和室友在工作之余的最大爱好。
然而,原本平静的生活却被一波又一波上门来看房的买家和中介所打破,在租约还剩大半的情况下,房东突然告知小苏要卖房。
“那是我第一次租房,租期还没到房东就要卖房,不得已只能搬家。那也是我第一次搬家,搬在浦东,搬家真是太烦了。”小苏说道。
在互联网公司工作的小苏上班时间还算自由,不考勤、不坐班。在浦东找到合适的房子后租住的也还算安稳。然而室友工作的变动,使得她俩不得不又一次搬家,这次他们要搬去浦西。
平时控制不住双手,喜欢“买买买”的小苏,在搬家时“崩溃”了,看着大包小包,一屋子都是行李。
2015年的上海楼市迅速升温,小苏也敏锐的意识到,“房价在涨,租金在涨,为何还要每个月掏出自己的工资给别人还房贷呢?而且实在是不想再搬家了。”
毅然决然,买房的念头也得到了小苏家人的支持。2016年初,小苏的爸妈全款供小苏买到了心仪的房子。如今5年来,不但房子买到了,且房价涨了一倍。
“房子买了之后一直是我一个人住,幸福指数100分。和租房比起来真是太爽了,不用付房租、想买什么都可以买,不用再担心房东突然要卖房子,要搬家,也不用迁就室友的休息时间或者一些习惯,很自由。”小苏开心的说。邀三五好友做客三次租房、五次搬家,搬家车一次比一次大,“和租房比起来,现在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安心多了”。工作之余,小苏还是会约上自己的好友一起的去逛街,也会请好友到新家做客,新家的每一处细节都被打理的充满“少女心”。
喜欢猫、喜欢狗,但小苏从未自己养过,因为工作经常出差,“有时候忙起来会走一周,小动物要饿死了。”
忙,也使得小苏毕业至今还是单身状态,用小苏的话说,“有缘又有颜的不好找啊!”
幸福篇
“带着枪枪和大福,他愿意留下卷毛时我哭了”大福(左)、枪枪(中)、卷毛(右)和两只猫、一只狗共同生活了很多年的王子非,即将在今年11月举办婚礼。
因为父母家在上海崇明岛,毕业后在市区工作的她往来不便。加上2011年4月的一则新闻说,“ 中国计划未来5年内将最低工资每年上调20%,争取2015年较目前水平翻倍”,“为了跑赢CPI,我就想赶紧增加固定资产。”
工作了5年有了一些小积蓄,2012年,得到父母20万元支持后,通过公积金贷款,她在宝山和闸北交界处买了一套35平方米的老公房,“每月还贷款就当是强制储蓄了。”
房子装修时,王子非去公司北京总部培训学习,住在租房独居的朋友家。7月,北京暴雨肆虐,雨量历史罕见。她的朋友养了两只狗,“我就觉得,一个人住,下大雨很恐怖的时候,家里有个宠物挺好的。”回到上海,奶咖色的美短枪枪成为她领养的第一只猫。
一人一猫的小日子晃晃悠悠就是三年,父亲退休了。父母和她说起,一直未用的公积金取出来也有一二十万元,“可以买房用”。
“加上第一套房买得小了,收入增加后觉得早年间有些保守,趁着房价没有怎么涨,就想赶紧置换一套大一点的。” 王子非在同一条街以170万元置换了一套72平方米的房子,“小房子税后到手差不多90万元,增值了十几二十万。”
房子换大后,王子非的家庭成员再次扩容——增加了一只黑白相间的田园猫大福。王子非在马路上注意到它时,大福被汽车撞得脑出血,送去宠物医院好不容易救活后就带回了家。
可是枪枪有些敏感,时常陷入忧郁。她参加书友会活动中认识的朋友程南,愿意接手帮她照顾大福。
2019年,出于对未来的打算,王子非再次进行了置换——310万元出手后,以368万元的总价,在闸北区买了一套51平方米的学区房,并在今年完成了过户。
很巧的是,宠物又一次成为她购置房子的标配。回崇明常常喂的流浪小奶狗卷毛,在春天的一场大雨后突然腿瘸了。“我带它去检查,医生说营养不够发育不良,我想可能疫情期间喂它的人少了。特别感动的是,我跟程南说,能不能留下它来照顾的时候,他马上就答应了,把我感动哭了。”而程南,将要成为她的先生了。
曾被房东要求当天搬走,在买房的小区里找到爱情
柳女士是重庆人,19岁的时候来到上海打工,27岁到昆山定居下来。
租房的日子漫长而没有定数,在外打拼多年的她始终“像浮萍一样漂泊不定”。房东有了变化要搬家,小区出了问题要搬家……八年时间,她搬了六次家。前五次在上海辗转,第六次因为生意的变化,她从上海搬到了昆山。
印象最深的还是从上海到昆山的那次搬家,距离最远,要带走的东西也最多。“女孩子衣服多,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东西都舍不得扔掉,就一次性打包带走。”房东要求她当天必须搬走,她又舍不得住宾馆,就在自己的车里蜷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收拾精神,一个人便匆匆赶赴一座陌生的城市。
对她来说,每一次搬家都在消耗她的精力和安全感。有时候,合同没到期,自己要提前搬走,房东承诺要退的租金几个月要不到。想起那些日子,她感慨“太波折了,甚至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吧。”后来,她“实在不想再搬家,也不想帮人家‘养房贷’了。”
2013年,她在昆山买下了自己的第一套房。
买房以后,漂泊者的心态变了。“房子自己装修,生活更加可控、合意和舒适。我每天就想着早点回家,做饭,收拾家里。住在自己的房子里面(相比租的房子)心情会差别真的很大。”
在经济实力允许的基础上,她买房的最大原因是“安全感”和“归属感”。“一个人在外地,没有房子就没有家,没有家就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就始终是个异乡人。”
平时做做生意、理财赚钱,闲暇时间和闺蜜逛逛街……柳女士一个人的“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她说自己当时买房并不是为了独居——“独居”的选择并不是出于“年轻人的叛逆”,只是在“没有遇到合适的人”的情况下的一种“权宜之策”。
一年之后,柳女士认识了住在同一小区的刘先生。从“单身”到“已婚”,身份转变不到一年。“买房独居”的生活终于画上了句号。
(编者注:文中涉及姓名均为化名)
- 标签:西部世界第一季第六集
- 编辑:瑪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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