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中的孝子

　　2010 年暮春的一天， 身在西北一个省城的弘德接到奶奶去世 的电话通知，因为自小被奶奶带大的缘故，印象中的奶奶是好强的、头脑清醒而精明，这个 消息无疑是揪心的噩耗。 于是他立即动身踏上最急的一列火车， 奔赴 3000 公里之外冀南的一 个农村， 也是他在奶奶身边度过童年及少年的地方， 参加奶奶的葬礼。 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 等他到达时已是奶奶去世后的第四天，按照村里的习俗，明天就是出殡的日子了。奶奶的灵 堂气派地搭在门外的街道上，与灵堂相对 100 米之外的丁字路口是一班戏台，是专门请来为 奶奶的丧事助兴的，因为奶奶已经 90 多岁的高寿。这戏班子吹吹打打很是卖力，从河南豫剧 到现代流行歌曲，一曲接一曲地在演绎，由此这场葬礼几乎聚集了全村的男女老少，有起哄 主持人的，有吆喝点唱段的，似乎这里是一场盛大节日的演出场。而对面的灵堂中，孝子、 孝女、孝媳及孝孙齐刷刷地跪在棺材前方两侧，每遇有吊唁的人来到，众孝子孝媳等人哭声 兴起。一次次如此，在这一遍遍的哭诉中，与奶奶一起生活的儿媳，哭得涕泪不止，很是伤 心，至到不能自已，跪坐不稳，众人纷纷言说：真是孝顺的儿媳呀！弘德在叔叔的询问中： 有没有留给奶奶什么东西，要入殓了。才明白要向奶奶的棺中投几枚硬币，意为陪葬吧。他 看向没有了生气的奶奶，嘴是半张的，他想用手给合上，却合不上，奶奶的耳垂有明显的乌 紫。第二天，轰轰烈烈的出殡，戏班子热热闹闹，众亲人哭得惊天动地，看热闹的乡人又是 一簇簇地议论着：真是孝顺呀，老太太没白活，这么排场的葬礼！在送葬的路上，弘德与姑 姑的年纪还小的孙子并排走在一起，那小孙子告诉他说：太姥姥是躺在炕上被饿死、老鼠咬 死的！弘德一惊，那孩子接着说：妈妈看见了太姥姥残缺不全的脚趾了，而且村里很多人都 这么说的。弘德一下子想起了奶奶那乌紫的耳垂……全村人出动的盛大葬礼，哭天抢地的儿 媳，众人议论中的孝子以及唢呐声一起冲击着弘德的耳膜，恍惚间，他觉得晃动的人群个个 面目狰狞，像虚幻的影子在晃动，一阵阵眩晕，他无意识地随着人流拥向墓地，完成接下来 的仪式，奶奶入土为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