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乐山遇上珞珈山:老武大西迁往事》:一代知识的坚守与薪传
当乐山遇上珞珈山,破庙里响起了弦歌之声。校长养猪,教授种菜;他们破屋漏雨打伞写稿,甚至点检行囊鬻旧衣;他们卧听雨打芭蕉,一碗喝到夕阳西,也参加远征军做翻译……
从《汉语大字典》的编纂,到中国海洋学的创建;从大型亿次计算机的问世,到秦山核电站的落成;从祖国宝岛的经济腾飞,到人类首次登月的成功,等等,这些无不浸含着武汉大学乐山时期众多杰出校友的聪明才智和辛勤汗水……
堪比西南联大的西迁办学,首次全景再现五大名校之一武汉大学抗战西迁往事;乐山八年,是国难的八年,与的八年,全书以西迁至回返为主线,全面记述抗战时期武汉大学从珞珈山四川乐山的人和事。当乐山遇上珞珈山,破庙里响起了弦歌之声。校长养猪,教授种菜;他们破屋漏雨打伞写稿,甚至点检行囊鬻旧衣;他们卧听雨打芭蕉,一碗喝到夕阳西,也参加远征军做翻译……展现了武大师生的日常教学科研和衣食住行和在中、立志为学的事迹与风骨,反映了老武大人的与辉煌,一代知识的坚守与薪传。
张在军,笔名张弩弓。客居羊城的“九头鸟”,游走江湖的地产人。致力于教育史暨人物研究写作近十年,已出版“抗战时期武汉大学”系列:《与辉煌:抗战时期的武汉大学》《西迁与东还:抗战时期武汉大学编年史稿》《坚守与薪传:抗战时期的武大教授》《才情与风范:抗战时期的武大教授续编》等。另有杂文随笔集《文化苦语》《真想来生做狗》《满天星》《花香笔不香》等。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我的案头堆放着尚未谋面的张在军先生已出版的三本书:《花香笔不香》、《与辉煌》、《坚守与薪传》,还有一部《老武大西迁往事》书稿。这四部书稿,摞起来足有半尺高,其内容全是记述抗战时期武汉大学四川乐山的人和事,其文笔之老到、描写之精细、气势之恢宏、脉络之清晰、事例之典范、史料之翔实,可谓一部完整而鲜活的武大乐山信史。当初其《花香笔不香》时,还以为他是武大校友,后来才得知他与武大没有丝毫瓜葛,纯属一介儒商。乐山人王建先生评价说:“六年辛苦非寻常,心血凝成武大情。本是当地一责任,玉成竟是异乡人!”作为武大人,尤其是作为研究武大历史的人,面对他厚厚的四大本武大乐山八年史,只有六个字:敬佩、汗颜、感激!
一个与武大毫无瓜葛的儒商,为什么要写武大乐山史?为什么能写出鲜活的武大乐山史?读罢张在军先生的书稿后,不得不思考这两个为什么?
张在军先生为何要写武大乐山史?据他本人说“纯属鬼使神差”。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出生于“鱼米之乡”湖山的他,美专毕业后在一个镇文化站工作,因不甘心成天在围墙上刷和下乡放坝坝电影,便靠一支圆珠笔、一本方格纸,开始卖文生活。从县报到市报,从省报到《》都有他的文章,因出色的文字功底还被当地党委宣传、组织、部门借调。1997年,二十五岁时本可以之的他,却怀揣辛苦积攒的一千五百元稿费辞职下海,在深圳的一家工艺厂当工人,在蒸笼般的车间里每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晚上经常加班。“不当画家当作家”的他毅然离开工艺厂后,因找工作心切,又曾几次进过“黑工厂”,既拿不到工资,还说他欠工厂的钱。因无住所,荒废的工地、五元一晚的厅他都住过。此后,因良好的美术和文字功底,被一家电脑厂招聘为设计师。2000年7月,又被一家房地产公司看中,聘为营销策划人员。2004年底,被公司派驻四川乐山,负责一个楼盘的营销策划。他刚到乐山,出于对新的了解,加之营销策划的需要,便买书来系统了解乐山的风土人情和历史文化。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乐山厚重的历史文化背景深深地吸引了他。2007年7月,他从当地上看到武汉大学“重走西迁”采访团来到乐山的报道,大吃一惊,开始关注这段历史。此后,张在军寻访武大西迁往事在乐山传为佳线月,乐山电视报记者张成忠采访了张在军。
记者问:《花香笔不香》的第二编为《珞嘉岁月》,记述抗战时期武汉大学西迁乐山办学的文史掌故。据说你接下来还将对此作相当的研究。请问为什么选择这个题材?
张在军:首先是两地情。湖北是我的家乡,乐山是我所钟爱的城市。来乐之后,读到很多武大名人撰写的关于乐山的文章,方才晓得有这段历史,而且乐山对此的挖掘和研究并不多,于是愈发好奇。其次是对乐山感到惋惜,因为乐山并没有珍视和这份文化遗产。我今年国庆去了宜宾李庄,抗战时期同济大学在那儿办学六年,拥有梁思成、童第周等名人资源。对此,宜宾人相当重视,利用得也比较好,很多本地人、外地人撰写了大量的研究文章和专著。反观乐山,武大在乐山办学长达八年,名人的数量和知名度远高于同济大学在李庄。但遗憾的是,乐山人没有挖掘和利用,这与乐山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头衔不相符。并且,乐山的文史学者也没有对此进行系统研究。基于此,我想尽自己所能,略尽绵薄之力,为乐山挖掘这份文化遗产。(据《乐山电视报》2009年11月26日)
2011年,又有记者采访他,问道:“你既不是乐山人,也不是武汉大学的学子,为什么会关注这段历史?”他回答说:“2009年我到宜宾李庄旅游得知,1940年,同济大学、中央研究院等高等学府、科研机构也曾迁驻李庄。六年间,李庄为学者们安置了一张张平静的书桌,给战时中国人文科学的和发展提供了养分。李庄由此被称为‘中国文化的折射点、民族的涵养地’。目前国内出版的关于同济大学在李庄的各类专著有近十种。这让我不由想起乐山。抗战时期,乐山同样大师云集,仅武汉大学就有高水准教授一二百人。但是乐山至今没有一本全面介绍这段历史的书,并且当年武大校舍遗址也寥寥无几、教授故居荡然。所以,我决心整理这段极其珍贵、几乎被湮没的历史。”(据陈四四《大师们的乐山往事》)
一个身处异地的儒商,为何能写出鲜活的武大乐山史?张在军曾说:“事实上,我的确是把乐山当成自己的故乡,也把自己当成武大人,怀着一种对民族历史文化的情怀,去挖掘、去抢救这段被湮没的历史。美国人易社强写出了‘迄今最佳联大校史’,我这个‘异乡人’要用自己的视角写一部‘尚佳’的武大抗战史。”为了写好武大抗战史,他曾遍访联络武大校友,尽可能获取第一手资料;工作之余,搜遍网站,凡是与乐山、武大有关的书刊,倾囊采购。武大乐山校友、文史专家唐长寿说他“是个‘书虫’,他买书成瘾,每月四五百元送给了书店毫不心疼。买来的书不是作装饰品如当今某些款爷那样,而是正儿八经地翻读”。
大凡是“书虫”的人都爱较真。当初以写杂文为主的他,对乐山及武大的文史资料极其较真,《花香笔不香》共录其文七十余篇,大都是考证和与名家较真的文章,仅纠正名家对武大人的就达七八篇。武大乐山史对他既充满,又特别艰巨。他毕竟以房地产营销为稻粱谋,工作压力大,空闲时间少,且远离家人,下班后还得自己买菜做饭洗衣服。每当身心疲惫之时,一想起当年武大教授朱东润、吴其昌等是在怎样的条件下写作,他的劲头又来了。可以说,大师们的,贯穿了从资料搜集到执笔写作的全过程,大师们的激励,使他完成了这项艰巨的自选课题。
那天夜晚,刚从国立武汉大学外文系毕业的杨静远,正在乐山城西陕西街家中伏案静读,忽然听得外面小孩子叫嚷声。有点奇怪,也没有怎么在意。
过了一会儿,杨静远的父亲、武大新上任的代理教务长、经济系教授杨端六回来,还没进就听见他兴奋的声音:“好消息哟!顶好的消息:日本投降了!”
与此同时,外面爆竹声大作,像是久被压抑而爆发的狂笑。八年来忍气吞声的中国人的情绪,一下奔放地冲上来。那一处接一处的爆竹声,夹着孩子们的叫喊声。
杨静远的母亲、平日很少外出的武大外文系教授袁昌英,叫上住在同一栋楼的中文系教授苏雪林,一股子劲地喊着要上街看看。她们拉上杨静远、还有十多岁的杨弘远,很快就汇入到的人海中去。苏雪林高举着用床单做成的火把,跑在前头,狂呼不已。
大家尽情地欢呼、歌唱,绕着乐山城走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子夜,人们才慢慢地散去。
也是这个夜晚。武大文学院学生张守恭和一帮同学,正在嘉乐门边兴发街第五宿舍“黑宫”里晚,忽听门口有一位同学大喊:“日本投降了!”
这一声好似一阵春雷,顿时满室欢呼,张守恭不禁把书一抛,不顾一切地冲出大门,奔上街头。一面狂奔,一面直起嗓子大喊大叫:“日军投降啦!”“我们胜利啦!”“我们要回家啦!”当然,不只是他一个人在疯跑狂叫,有些同学兴奋得忘乎所以,简直听不出他们在喊些什么。
他们就这样在昏暗中不知跑过几条街道,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锣鼓声、鞭炮声四起,乐山各机关、群众庆祝的队伍出来了,可是他们已经声嘶力竭,再也不能跑了,只好蹒跚着回到宿舍。
张守恭好想丢弃一切,乘舟东下,能够一夜之间回到家乡,叩见爹娘。可那时大大小小的机关学校,千千万万入川的“下江佬”,谁不想早日还乡?哪有这许多的车船?交通拥挤情景,可想而知。没奈何,只得耐着性子,重新起书本。
第二天早晨7点多钟,乐山当地出版的《诚报》第3版报道
[本报讯]昨日午后八时许,本报已获日本无条件投降消息,并发行号外。同时,武大力讯社以鞭炮燃放为前导,沿街“日本业已无条件投降”。本市市民闻此喜讯,皆纷纷自动购买鞭炮燃放,以示庆祝。同时复有多数外省籍,相见之下互相告述,拥抱狂欢,欢乐情况有不可言喻者。此实抗战八年来最荣幸最快乐之一日也。
[狂欢拾零]昨晚九时许,传出倭寇无条件投降消息后,二十分钟内整个市面掀起欢跃升腾的狂潮,万千市民皆趋至街道两旁,或商户骑楼窗口,狂放鞭炮,胜利口号。
狂欢中有盟军十余人在人海中奔进跑出,大放火炮,“Victory(胜利)”不止。
平日甚少外出之武大女教授袁昌英先生因闻倭寇投降消息,特携其男女公子参加行列,状极愉快。苏雪林教授手举火炬,一马当先。
本市火炮店昨晚生意空前兴隆。惟有一店家被某些狂欢者一抢而空,损失约数万元之巨。
美国新闻处成都分处电影队,适前日来乐,该处为庆祝同盟国抗战胜利,特定今晚八时假公园中山堂放映有声电影,欢迎市民参观。并闻新记大岷影院今晚亦特别换映古装历史巨片《王宝钏》,以表庆祝。
这天上午,在武大校本部文庙前的墙上,有人发现了袁昌英教授仿杜甫《闻官军收河南》写的一首庆祝抗战胜利的诗:户外忽传真胜利,初闻涕泪湿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宜昌向汉阳。八年啦,武大师生,哪一个不像袁教授那样归心似箭,谁个不想念那淼淼东湖、巍巍珞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