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新书丨赖尔《来自1942的重修生》④

读新书丨赖尔《来自1942的重修生》④本站　　在战场上被刻意隐忍和压抑的情绪，此时，随着不受控制的眼泪，从口罩的缝隙里溢了出来

　　在战场上被刻意隐忍和压抑的情绪，此时，随着不受控制的眼泪，从口罩的缝隙里溢了出来。周水生仰起头，将身体更多地探向车外，他向那天高海阔的世界，向那灯火明艳的高楼，随着那红色与金色变幻的灯光，一起放声高呼：

　　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陆芸芸一跳。眼看周水生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她赶忙拽住他的胳膊往回拉：

　　司机师傅也吓得不轻，赶忙按动开关，试图关窗。可周水生哪里会知道车窗会自动上移。正在抒发胸臆的他，根本没有往回撤的意思，也没有这个意识。

　　就这样，他被上浮的车窗玻璃夹住了脖子，一声“加油”变成了歪脑袋的“哎哟”。周水生当然不会知道，旁边车门上就有操控的按钮，他只是被车窗夹得歪了脖子，慌乱地用手扒住了玻璃的边缘。

　　刹车发出嘶鸣，车刚一停下，司机就一声暴吼，狠狠地把这位不省心的乘客数落了一通：“同学你别害人啊！万一旁边车道有车过来——哎哟妈呀，不能想、不能想……”

　　说到这里，师傅都打了个哆嗦。哆嗦完了，他横眉怒目地瞪向对方：“这种危险举动，千万不能再乱搞了啊！这要真出了什么事儿，我赔都赔不起！”

　　自觉有连带责任的陆芸芸，只好跟着赔不是：“师傅，不好意思，这家伙……我这个弟弟脑子有点那啥。”

　　“那你这个当姐姐的，更要多注意，”司机师傅接着数落，这次则把炮火对准了陆芸芸，“不然出了什么岔子，你怎么跟你爹妈交代？”

　　师傅无意中的一句话，像是一把尖刀，精准地戳中了陆芸芸的伤心事。心中的万般情绪，瞬间堵在了胸口。她垂下眼，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见她的表情，司机师傅也估计自己说重了，害小姑娘心里难受，于是转头又炮轰周水生：“同学，以后不能这么干啦，要遵守交通规则！”

　　说实话，周水生没太懂这个“交通规则”指的是啥，但眼下的气氛，也让他明白这并不是追问的好时候，便只好顺着驾驶员的话点了点头：“老乡，您教训得是。”

　　司机师傅听这一句“老乡”，哭笑不得，不过考虑到小伙子脑袋不好使，也不好多计较了，只是重新发动汽车。

　　快车一路疾驰，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周水生老实了，三人一路无话。直到学校门口前的一个巷子，陆芸芸才打破了沉默：“师傅，停这儿就好。”

　　停车，下车。周水生虽然来自战时，但也在县城里见过黄包车夫，赶忙从怀里掏出珍藏的几张新纸币，小声问：“陆芸芸同志，这是新四军华中根据地发行的钞票，能付账吗？”

　　陆芸芸瞥了一眼：江淮银行，伍角，落款时间还是……好家伙，这哪里是钱，是红色历史收藏还差不多。

　　周水生知道自己是个啥都不懂的“外来户”，也猜出这隔了八十年的钞票大约是不能用了，于是不再执着，只是转头对着快车远去的车，狠狠地挥舞右手，动作幅度极大，显示了百分百的热情：

　　他这一声致谢，吼得气壮山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陆芸芸觉得丢脸，赶忙一巴掌拍掉他挥舞的右手，压低声音嘱咐道：

　　“你别乱喊。一会儿进学校，保安师傅盘问你，你就说是文新院的，手机掉水里捞不着了，然后跟着我走就行。”

　　这让周水生大惊失色：“学生进学校，为什么还要被盘问？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派还在实施‘白色恐怖’、学生吗？”

　　这几个词语连在一起，陆芸芸蒙了半秒，然后陷入了崩溃：“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以前学校都是开放的，现在这不是疫情嘛，特殊时期、特殊情况！”

　　什么“疫情”的“特殊时期”，周水生是有听没懂，只能用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陆芸芸继续发飙：

　　“……还有，咱们这是新中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你别拿那套乱猜！哎呀，这知识差异太大了，你得补课了！”

　　说到最后，陆芸芸放弃了科普，决定以后再说，“……这些回头我跟你慢慢讲。你先跟着我进学校，不然你睡大街上啊？”

　　周水生很是疑惑，不明白陆芸芸为什么有此一问：“我们新四军的队伍，听从组织安排，服从部队纪律，行军到哪里就睡在哪里，睡大街有什么关系？”

　　她这一提醒，周水生才发现，环顾四周，大街上干干净净，店铺灯火通明，周围确实没有乞丐流浪汉——这和八十年前的世界，绝对是天渊之别。

　　陆芸芸继续他：“还睡大街呢，你只要往地上一躺，没几分钟，叔叔就要来关心你、查你身份证了——你有证吗？你连个绿码都没有！”

　　“绿马……那是个什么马？绿毛的吗？”在车上也听过这个词儿，周水生更加疑惑了，“我只读过《三国》，书上说‘马中赤兔’，汗血宝马，是红色的啊。”

　　“……”陆芸芸瞬间噎住，她纠结地皱起了鼻子，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开始吐槽：第一，这码可不能是红的；第二，此码非彼马；第三，你一农村小战士，还读过《三国》？

　　槽点太多，无从吐起。陆芸芸深吸一口气，选择无视对方的疑问。她脱下自己湿漉漉的摇粒绒长外套，给周水生披上。

　　“谁照应你，是罩着你的军装！”陆芸芸没好气地回应，她指向他的脚踝，“绑腿拆了，太怪了。还有你这鞋……”

　　陆芸芸又叹了一口气：“……这鞋，你还不如脱了走呢。一会儿保安师傅问起，你就说鞋也掉水里了。”

　　在她的指挥之下，周水生只好解了绑腿，脱了草鞋，然后罩上了长外套——好在陆芸芸的外套是白色的，款式也比较中性化，周水生个头跟她差不多，披着也毫不违和。

　　她又抬起手，想去稍微拾掇拾掇他的头发。没想到周水生一步，瞪着眼厉声喝止：“陆芸芸同志！你是女同志，怎么能动手动脚的！”

　　他义正词严的制止，换来的却只有陆芸芸的白眼，她完全不理会周水生的抗拒，直接上手将他的头发揉乱，然后再这么上下一打量——

　　微乱的头发，青涩的面庞，长款的大衣松松垮垮地拖到了膝盖，他瞪着眼、有点气呼呼的模样——这哪里还是什么新四军战士小班长，很有些嘻哈少年的意思了。

　　放在当下，他不过就是一个高二学生，正处在恼人的青春叛逆期。很可能就是个猫嫌狗厌、经常被爸妈一顿嫌弃的主儿。说不定还沉迷游戏，以《王者荣耀》里的段位作为自己人生的奋斗目标呢。

　　可是，八十年前的他，却得扛起枪、扛起炮，揣着他那把简直不成形的“撅把子”，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跟日本侵略者战斗，甚至拿命去拼……

　　她不是没读过历史。虽然她没有专门了解过新四军的抗战史，但身为南京人，这么多年的爱国主义教育也不是白学的。她大概知道在新四军、八路军的队伍中，有不少未成年的小战士，选择抗战到底，为国捐躯。甚至还有七八岁孩子组成的“儿童团”，也是抗战的一分子。

　　心中的酸楚，像是湿润的春雨，弥散在了整个胸腔里。陆芸芸突然改变了主意，她不着急带周水生进校门了，而是调转方向，冲他勾了勾手指：

　　“来，跟姐走，姐带你见识见识咱们学校出了名儿的四号门，超多好吃的，南京有名的小吃一条街——网红！”

　　周水生当然不懂什么叫“网红”，但当他随着陆芸芸的步伐，拐过路口，便看见了那传说中“出了名儿”的四号门。瞬间，他的眼睛都看直了。

　　不过短短一百米的小街上，摆了一溜儿一溜儿的排档。摊主们支着小摊儿，蒸的煮的炸的，扑鼻的香气溢满了夜空。天气本就冷，那迷人的香味和热气，便化为白色的、袅娜的烟气，曲曲折折地飞向空中的大月亮。

　　天上的月华满满，照不过地上的人间灯火。这是太平盛世的烟火气，就该这么暖、这么香，带着煎饼果子的油味儿，带着烤肠的荤香。

　　羊肉串上撒的孜然粉的味儿，混着隔壁摊上烤面筋的辣椒油的香，刺激得周水生打了一个喷嚏。或许是喷得力气大了，他的眼眶都红了，眼角湿漉漉的。

　　陆芸芸开启了“买买买”模式，好像小吃不要钱一样，开始疯狂扫货，然后往周水生手里塞：红烧猪肘、铁板大鱿鱼、鸡蛋汉堡，接着还带了三杯coco奶茶，然后豪气冲天地冲店员交代了一声：

　　瞬间，芋泥的甜香和奶茶混在一起，弥散在整个口腔里，激活了每一个细胞。在那个没吃没穿、糙米糊糊都得分着喝的困苦年代，他连做梦都想不到这种味道。

　　热茶暖了身体，甜奶润到了心间。不由自主地，周水生弯了眉眼，如新月弯弯，黑眸里映着灯火的光，闪亮亮的。

　　那明艳闪亮的笑容，感染了陆芸芸，她得意地挑了挑眉，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向他介绍：“这不还没全面开学嘛，有的小摊儿还没出呢。等下个星期，学校完全开学复课了，我再带你来吃好吃的，什么郭阿姨的月亮馍，刚哥的双皮奶，都超有名的！啊，这有旺鸡蛋，你吃吗？”

　　后街不长，说话的工夫两人便走到了学校的后门。保安师傅守在岗位上，还没等他开口，陆芸芸已经掏出手机，亮出了绿色的健康码，然后又顺滑地调出校园码，在闸机上“哔”地一扫：

　　“师傅，我同学刚手机掉水里了，他下水去捞，差点人都没了，”她哭丧着一张脸，跟保安师傅大吐苦水，“还害得我下水去捞他……”

　　保安师傅哪里会想到，这两个人，原本一个是离谱的穿越者，一个是不要命的跳河人？他打眼这么一扫，看这俩学生都成了落汤鸡，还是在这大冷天的，顿时担心起来：

　　他赶紧招呼二人进门，完全没有纠结校园码的事情。不过，码可以不查，这疫情防控可不能忽略，他摸出一把测温枪，冲陆芸芸的额头指了上去：

　　“……”周水生不言不语，只是一脸戒备地瞪着他，他的五根手指如钢铁之钳，生生地将保安师傅握“枪”的手，一寸一寸地挪了开去。

　　糟了！陆芸芸立刻意识到，周水生哪里见过什么测温器，一定是直接将它当成武器了！他对和平时代一无所知，她真怕这家伙会当场掏出“撅把子”，把“派”给崩了！

　　这这这……这要圆不过去了啊！陆芸芸脑子转得飞快，好在她是文科出身，学汉语国际教育的，还真给她编出了个离谱的借口：

　　“师傅，你别理他，”她先是一把抢下测温枪，快速冲自己脑门来了一下，然后亮出36.3℃的数字给俩人看，“他广编专业的，最近忙着拍课程视频，天天搁那儿演戏呢，要不然也不会大半夜跑水塘边上折腾，把手机都给折进去了——来，看我。”

　　在周水生惊异的目光中，陆芸芸给了他一“枪”。体温自然是正常的。她将测温枪塞回了保安师傅手里，然后顺手递上那杯故意多买的奶茶：

　　“这可不行。”一看学生有这心意，保安师傅也顾不上刚刚测温的事，赶忙推开陆芸芸递来的奶茶，推辞着怎么都不接。

　　陆芸芸拗不过大爷，于是一脚跨进保安室，把奶茶往桌面上一搁，然后牵起周水生的手，拉着他一路狂奔，一溜烟儿地跑了。只留下无奈又感动的保安师傅，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吼：

　　1942年中秋节的一场战役中，年轻的小班长周水生，在与敌军的战斗中重伤落水，为了不拖累战友，他甘心赴死。与此同时，另一时空的2022年，曾因弟弟之死背负心理创伤的大四女生陆芸芸，又面临考研失败、毕业答辩未通过的打击，就在她想要放弃自己的人生之时，看见有人落水而选择救人——就这样，23岁的落榜女孩，救下了17岁的小战士，于是，小战士周水生跨越80年，来到了2022年的中国……

　　作品通过烈士先辈穿越当下、目睹祖国的繁荣富强表达了终极浪漫理想，先烈与当代学子的精神对话，探寻和平年代国与国的相处之道，以“为什么入党？”叩问灵魂，寻找并感受红色基因的精神力量。以小视角展现互相治愈的温情，大视角展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路。